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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丹青:我是个早产儿 本应该是处女座
关键字: 陈丹青荒废集陈丹青处女座早产儿陈丹青文革文革道歉电视剧听听大V怎么说著名“知青画家”、曾被称为“江苏列宾”的陈丹青因其惊人言论,一直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他曾放言“中国两千年文脉已断”,并感叹“国人在国外都是奴才”……这些话题都在网络上引起了广泛的争议。4月8日,《中国青年报》刊载陈丹青访谈文章。这位公共知识分子与记者蒋肖斌“指点江山”,谈艺术,谈文革,谈星座,谈韩剧。
近年来,从“文革”中走过来的人开始忏悔道歉。文革期间的北京师大女附中学生领袖、宋任穷之女宋彬彬就在今年1月向文革中受到伤害的校领导、师生道歉。对此,陈丹青称,宋彬彬的道歉还是有价值的,“使社会听到一丁点良知的消息,总是好的。”陈丹青还称,中国人仍然活在“文革”的后果中,对文革的成因缺乏反思:“同样的事如果发生在欧洲,它会被不断谈论、反省,大家试着做些什么,希望不再发生……关于文革,迄今没有全景式的、有穿透力的说法,历史不算账,就可能会重演……欧洲和美国社会的道德观、家庭观、良性的人际关系、清晰的社会底线、人群的集体教养,全都有。在那里你会找回温良恭俭让、礼义廉耻信等等,中国反而没了……”
此外,陈丹青还表示,自己也看过韩剧,比如《来自星星的你》,“看了之后我也变成花痴了。”陈丹青不仅长于作画,还精通星座,他坦言自己是个早产儿,“该是9月的处女座,结果8月中就钻出来了。”
陈丹青:我是个早产儿,本应该是处女座。
以下是中国青年报刊载的陈丹青访谈文章。
关于美:只要是好的我都喜欢
中国青年报:你在《荒废集》里写到惊艳美女范冰冰;在《谈话的泥沼》中,有一篇《时尚与模特》,也写到了模特的美。你对美的观察和感受很独特,尤其是对女性。也有人称你是“中年版韩寒、知识版王朔、美术版崔健”。
陈丹青:我对俊男也会“审美”啊,画画的,好色嘛。其实遇见漂亮女子,男人都会多看两眼吧。
中国青年报:你曾说,你的上海基因起了作用,少年时代的开口奶其实就是民国上海遗留的老派欧洲绘画。你还说,记住了库尔贝说的“画你眼睛看见的东西”。那你的审美观念的形成,受到过哪些重要因素的影响?
陈丹青:年轻时的观看记忆跟你一辈子。库尔贝、欧洲,是一方面,另一面,是大量的“文革”作品,“眼睛看见的”全是政治教条,你想摆脱它,但它仍在影响你。
中国青年报:丹纳有《艺术哲学》、傅雷有《世界美术名作二十讲》、克罗齐有《美学原理》、朱光潜有《美的历程》。有人说在当代文艺史中,陈丹青的名字也独树一帜。你的核心美学理念是什么呢?
陈丹青:老天爷,我完全不懂。上学时埋头看过朱光潜的《西方美学史》,还划杠杠,后来一个字都不记得,那本书也不知扔哪儿了。“文革”后,傅雷译的《艺术哲学》再版,赶紧读,但也不记得了。
画家作家必须懂美学吗?陶渊明读过《文心雕龙》吗?董其昌恐怕根本不懂什么叫做“美学”——“美学”、“审美”,全是外来词。我从小到大看到的、出国后的眼界,都在影响我。它构成自己的记忆,但你下载记忆时会自动筛选,根据性格、脾气、血型、阅历……我不会理论地去表达这些意思。大致说,我的趣味是写实主义的,但非写实主义的我也喜欢。只要是好的我都喜欢。
陈丹青:我是个早产儿,本应该是处女座。
关于“文革”:道歉是有价值的
中国青年报:你刚才提到“文革”。“文革”对国人来说有绕不开的影响,你的书中也有很多对“文革”的评论。现在很多从“文革”过来的人,开始忏悔道歉,如陈小鲁、宋彬彬。你怎么看?
陈丹青:我们仍然活在“文革”的后果中。陈、宋二位还是勇敢的,道歉是有价值的,使社会听到一丁点良知的消息,总是好的。但此事大可深究,不是指罪责,而是指时间与人心。想想吧,再过两年,“文革”爆发五十周年了,如果至今没人出面道歉,没人吭声,岂不更可怕?
1966年到1969年左右,每个学校、每个单位、每条巷子,一天到晚都是批斗会,几百、上千人围着一个或几个人,吼叫、拖拽、痛打、追着打,直到打死、逼疯……现在回头想想,全是十六七岁的孩子啊!听说北京那位被打死的校长家属不接受道歉,他是对的。如果我是他,我也不接受。来俩孩子道歉?!谁纵容他们施暴?谁都知道那是老人点的火,几十年后,孩子道歉了,荒谬啊!40多年前他们在吼叫,40多年后,他们老了,懂事了,出来道歉了:当年的大人在哪里?
中国青年报:对“文革”的态度,一部分人在道歉,但还有一部分人在歌颂,这似乎很悖论。
陈丹青:这就是为什么会有“文革”的内因啊。说起“文革”,有两个问题。一是迄今谈论“文革”的水准仍太低,太不像话。80后、90后的孩子很少听父母详详细细说“文革”;我们这一代倒是常听爸妈讲“抗战”,可见“文革”是国民不愿提起的往事,提起来,也说不清楚、说不彻底,以至仅仅隔一两代人,这个大悲剧、大灾祸就湮没了。
二是“文革”成因。所谓“文革”,就是恶的大规模释放。不是一群人对另一群人施暴(譬如纳粹时期),而是人们在彼此施暴,人人参与。最后,完全分不清你我。“文革”没有胜败,十年期间,全国上下一塌糊涂。同样的事如果发生在欧洲,它会被不断谈论、反省,大家试着做些什么,希望不再发生。但中国人伟大:没事儿!我最佩服就是中国人“没事儿”。包括“文革”,包括百年来无数事情,百分之九十的人竟可以当作它没发生,“向前看”。关于“文革”,迄今没有全景式的、有穿透力的说法,历史不算账,就可能会重演。
中国青年报:是不是可以理解成,我们在这个恶劣的环境中待久了而不自知,是因为这个文化性格已经深入骨髓,接受了对恶的没规则?
陈丹青:这要分两说。一方面,大家认为传统文化、道德境界,比如礼义廉耻信只有咱中国才有。不,欧洲和美国社会的道德观、家庭观、良性的人际关系、清晰的社会底线、人群的集体教养,全都有。在那里你会找回温良恭俭让、礼义廉耻信等等,中国反而没了。可是另一方面,我不会把整体人性状况设想得那么糟糕,古代不用说了,晚清、民国,共和国早期,甚至“文革”中,战争或政治运动之下,大范围的善意、礼貌、义气,人际关系的种种良性状态,都没消失。反倒这二十年,一些人的公然无耻,达于极点。“文革”中人残害人,可是背地里,人彼此取暖,支撑,比现在单纯太多。
我重视鲁迅早年推荐的《支那人气质》。那个美国传教士在书中数落了很多中国人毛病,保全面子、漠视精确、拐弯抹角……但又说,有一种品性西方人没有,中国人有,比如难以解释的死忠、献身、救助,还有恢复能力、承受力,特强,等等。
我相信我们现在正处于一个可以接受负面信息的时代。你觉得这个时代很好,你得警惕:有许多可怕的问题在;但你说这个时代一塌糊涂,我仍然觉得,如果理性,如果你大致了解人性,还是要保留想象,至少,守住自己的良知。事情不像想的那么糟糕,当然,更也不像想的那么好。
陈丹青:我是个早产儿,本应该是处女座。
关于电视剧:广度和深度不亚于《战争与和平》
中国青年报:你在美国时,看了上千集的中国电视连续剧?
陈丹青:至少2000集。我在纽约想念中国,很好奇大家怎么过日子:《编辑部故事》、《渴望》、《过把瘾》……这些故事和我出国前完全两样了。我了解上世纪80年代以来的中国,完全靠电视剧,直到回国,就不用看了,到处是“连续剧”。现在只看美剧。
中国青年报:现在中国,韩剧很火。
陈丹青:知道,《来自星星的你》,我也看了一两集,也变花痴了!
中国青年报:你是抱着什么心态来看韩剧呢?
陈丹青:用不着心态啊,好的电视剧两个法宝,一是勾引你看下去,后来怎样?二是男女主角一来二去,是所有人的性幻想——希望邂逅这么个人,有这么一段恋情。骗局嘛!人没骗局怎么活呀,生活太无聊,你一辈子能有几回在电梯里遇到冤家?
但平时我可不看韩剧。我被电视剧吸引的理由和年轻人不一样。我看美剧,它承接了西方19世纪长篇小说的传统,庞大、细腻、厚重、绝。《广告狂人》、《国土安全》、《纸牌屋》……托尔斯泰、巴尔扎克、狄更斯如果活到今天,看这些连续剧,佩服死了。无论19世纪的批判现实主义、心理小说,还是大仲马之后的法国小说传统,现在正在变身为电视剧。我相信电视剧会让长篇小说没落,至少,成功夺走长篇小说的一大半读者。
阅读长篇小说的闲暇时代和内心需求,早过去了,我重视20世纪的短篇小说、散文等。长篇小说的功能被电影夺走了,之后更被电视剧夺走。我看美剧,吓坏了,它的广度深度,它的残酷和道德力量,不亚于《战争与和平》。我想托尔斯泰会目瞪口呆。论故事的长篇幅与大规模,最早是俄国佬弄出来的,欧洲人读了也吓坏了,可是忽然来了连续剧!
中国青年报:如果说中国和西方的文化不同,那同为东亚国家,中国为什么拍不出韩剧那样的电视剧呢?
陈丹青:很简单,交给市场。政府扶持,但别管。
韩国文化来自中国和日本,历史上夹在中日之间,自卑,又不服,所以影视剧有种苦味,但又精力充沛,豁出去地创作。我们有唐宋传奇和聊斋之类,可是拍拍看!想象力跑人家那儿去啦。别小看韩国。我去过韩国两天,很土的国家,但我很感动,每个人都爱国,爱到有点抽筋,是非常情绪化、但非常真挚的爱。既爱国,又是比较自由的文化,各种玩意儿就冒出来,跟他们的泡菜一样,爽口。
陈丹青:我是个早产儿,本应该是处女座。
关于自己:40后50后的集体想象受苏俄影响
中国青年报:你是狮子座,据说这个星座的男性一般都是气度不凡、热情,高傲、锐利、敏感,你如何评价自己?
陈丹青:我是早产儿,该是9月的处女座,结果8月中就钻出来了。
中国青年报:俄罗斯民族似乎特别符合狮子座的特征,人们说你早期的《西藏组画》就有“俄罗斯巡回展览画派”的风格。在撰写《无知的游历》过程中,你也选择了俄罗斯为目的地。
陈丹青:40后、50后的集体想象都受苏俄影响。我们睁开眼,听的歌、看的小说,向往的所谓外国,全是俄罗斯,当时叫做苏联。俄罗斯之旅其实是我的前半生之旅。去了之后,当然,找到了很多熟悉感,但同时发现我并不了解苏俄。我们通过译本、照片、电影了解一个国家,那是被选择、被重新叙述后的一个小样本。真到了那儿,完全不同。
我感兴趣的是描述自己的记忆、想像,和我正在面对的现实之间,如何迷失、辨认。
从大历史看,五千年文明,孔孟老庄周秦唐宋一路过来,在俄罗斯文明中找不到任何对应。改革开放后,全中国立马走出苏联影响,几乎没有障碍。
中国青年报:在俄罗斯之前,你首先选择了去土耳其,为什么?
陈丹青:我是个亚洲人,但过度在乎西方文化,对亚洲文化却无知。土耳其横跨欧亚,但被认为是一个亚洲国家,所以我先选了它。去了才知道自己多么无知。我见识了一个跟中国历史完全相反的国度。中国的文字和国土统一很早,几千年没大变。土耳其完全不同,同一疆域,先后更替古希腊、古罗马、拜占庭帝国、奥斯曼帝国(加上现在的土耳其共和国),覆盖4组文明。我在欧洲博物馆看到的所有古希腊古罗马雕塑,和伊斯坦布尔博物馆收藏一模一样,原来土耳其是这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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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责任编辑:朱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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